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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越民生· 跟着弘虫读乡村】​门槛

陈强 越民生
2024-09-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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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槛

上台阶,跨门槛,大概是进入一户人家的前奏。台阶与门槛,便是一户人家的门面形象。门槛与踏步(台阶),还被老家的人连起来称呼,叫“门槛踏步”,但这么说的时候,已成为另一个引申义,指为人处事的规矩,说某个人“门槛踏步都不懂”,意思就是不懂道理不懂规矩。

门槛起初叫作门当,“门当户对”的“门当”,厚厚的木头做成,地位越高的人家,门槛就高,位卑言轻的百姓,门槛就低。所以,男婚女嫁要讲究门当户对,门槛高的人家与门槛低的人家结成姻亲,对高门槛人家来说是屈就,对低门槛的人家来说则是高攀。这个传统被岁月一直代代传承,以至于后来门当已经消失了,且成了导游小姐嘴里的一种说词,但人们头脑里的门槛却依然横亘如初。我的记忆中,老家的人在姻缘问题上总是言必称门槛,甚至把不想进某家的门,也反话正说成“你家的门槛高啊,我们哪敢进来哟”,顽固思想比后来用水泥浇注的门槛还要牢固。

我家的门槛先是木门槛,只是一截算不上粗壮的木头,长约一米,高不过一个手掌,它被卡在门框底下,安稳地长在黄泥地上。想必它就是我婴孩时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吧,我的目光里,它就是山,它就是虎,那么,当门槛里的我能一脚跨到门槛外,且没有跌倒,一定有父母灿烂无比的笑声在我身后紧随而来。

然后我长大了。我是在门槛上坐着长大的。当父母把家交给锁而没有交给我时,那个家对我来说,就只剩下那道门槛,可以成为我的庇护。我背贴着门板,屁股坐在门槛上,在那里或用泪洗面,或鼻涕涟涟。后来镜头转换,我在门槛上坐着,翻弄着身上的那只布书包,嗅嗅新课本的气味,或在门槛上给新书做一个书壳,或与分别了半天的小狗小猫做游戏,教会它们一些或站或跪或叫或闹的本领和脾气。再后来,门槛还在,但镜头底下没有我了,我把书包交给门槛,由它看管,我则在一江春水或漫山遍野里寻找欢乐。

我长大了,门槛却越长越瘦小。

母亲似乎每天都不肯饶恕那道门槛,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割肉不出血的旧菜刀,把一夹夹番薯藤堆在门口,然后一屁股坐在门槛的一头,把门槛的另一头当作砧板,左手按藤条,右手挥菜刀,嚓嚓嚓地切出一大堆供我家猪们享用的美味佳肴,碰着老藤条,一时不肯折服于旧菜刀,母亲就把刀举得老高,剁肉骨似地狠狠剁下去,藤条断了,刀痕却深深地留在了门槛上。天长日久,那道门槛就被母亲的菜刀切出一个凹槽,凹槽里盛满了农村细细碎碎的生活痕迹。门槛除了挨母亲的菜刀,还得承受父亲的钩刀。父亲也经常把力气凝聚在门槛上,削根锄头柄,就在门槛上,削颗木塞,也在门槛上,凡钩刀落处,门槛大抵是无法逃避的。于是那道门槛最终伤心欲绝,不得不露出岁月的沧桑。门槛终于像驼背似地拱出地面,对蚂蚁的肯啮和老鼠的钻洞也无力抵挡了。

造新房后,木门槛变成了水泥门槛。那时候,我常常踮着脚站在它的上面,凝视远方,向未来张望,就像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极目远眺。终于,苦难搀着我迈过了这道门槛,我小孩学步似的,跌跌撞撞地走进了由无数道门槛组成的现实社会。


(本文选自弘虫的《那时候》)



作者简介

弘虫,真名陈强,1969年出生,浙江诸暨枫桥人。名中有“强”,拆开成了“弘虫”。先后在学校、媒体和政府机关工作,业务爱好阅读写作。先后出版个人作品集《男人而已》《黄酒加冰》《老家》《诸暨孝事》《蓼莪情》《那时候》《解密陈励忠》《寻找施耐庵》《杨维桢与水浒》《南楼美人》《清气满乾坤》《新长乐》《高湖村》等十余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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